此處即彼方

那位平常在劇場課上談笑風生的大哥，此刻載著口罩，將手上一把一把的立香，沾滾在香粉裡，然後流暢地旋開、抖掉多餘的粉末，一次又一次重覆。

我跟總幹事夫人在門口，肆無忌憚地呼喊他在劇場課裡的名字：「旺來！旺來！」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抬頭看了我們一眼，他老婆在一旁曬衣服也跟著笑。「旺來！來上課！」我們熱情喊著，但他手上的工作沒停過。

「旺來！來上課啦！」幾次吶喊後，他終於握著一把立香走了出來，指著自己流滿汗水、白色吊嘎沾滿黃褐粉末的模樣，說他這樣怎麼去上課？

跟他很熟的總幹事夫人開玩笑說：「我來幫你洗啦，水管給我。」他笑著搖搖頭，回到倉庫裡繼續工作，說下週如果工作量趕完，他就會過去上課。他老婆向我們說拍謝，前陣子颱風沒有太陽，他必須把握有太陽的時間製香。

偌大倉庫裡，只看得到他一個人辛勤工作的背影，負責處理所有工作流程，這份家傳的製香工作，因為兒女不願接手，可能只能到他這一代。

我跟總幹事夫人騎車離去前，大聲向他呼喊：「旺來，有閒要來喲！」他抬起頭向我們點頭，我心裡浮過一絲複雜。

如果不是有絕對的需求(發聲、紓發或其他)，如果不是有閒(可能是因為有錢而有閒，也有可能是沒工作而有閒，或雖然很忙但仍願意硬排出空檔，或其他)，「劇場課」這種東西，的確不常是現實生活裡的優先選擇，它沒有回報現實的「絕對」重要性及實用性，這是我必須永遠僅記在心的事實，然後珍惜所有願意放下其他事情、花時間參與課程的朋友，每一次上課相遇都是緣份，沒有理所當然。

回到社區教室，舊人新人齊聚，今天的「有緣人」來自20、40、50、60、70、80及90歲的世代，跨輩份的反應落差，使課程進展挑戰很大，年紀愈長的成員愈自由，整堂課隨心恣行，上完課我喉嚨都快啞了。

但我會乖乖摸摸鼻子喝川貝批杷膏，沒有怨言，誰叫這是有緣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