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即彼方

我遇到了一個很深刻的靈魂。

這個靈魂在看似平凡的日常瑣事中，用力攪轉並反覆回看自己的各種存在狀態，沈思並咀嚼這一切的成因，然後思索自己的反應與行動，學習讓自己擺脫越來越多的制約與不自然。

每次跟這個靈魂面對面，我常覺得自己說不出太多話來。

是驚訝他的努力，深刻，面對自己的坦然與高複雜性的自我對話；是佩服他的堅決，篤定，面對那個終程目標的不顧一切與高層次的自我觀照。

然後，也因此感受到自己相較之下的淺層存在感。

「對自我有感覺、對旁人有感覺、對世事有感覺」，我以為這就是不錯品質的存在狀態，但一直到跟這個靈魂面對面，我才知道原來天外更有一片天，而且這片天由極度細緻的網線編織而成，密麻無隙，幾乎是淋漓盡致地承接生命各個時刻的重量與質感。

於是我忍不住回問自己：「我到底是誰？我真的對自己了解了多少？我的理解真的進入了更幽微深層的地方？還是仍停留在表面冠冕堂皇的自我認知？」

「我是誰？」這個問題似乎很久沒問了，我以為我早已脫離那個追尋自我的階段，我以為我已經安然於當下。我目前的關注在於整條生命之河裡的一個小小的我與他人，我在意的是我們人類能不能自在地隨河流動。但這個小小的「我」究竟如何呢？我是不是真的能覺察到她呢？我夠誠懇嗎？

在我之前的校園講座中，我總會跟同學們分享一句吳爾芙的話：「無法真誠面對自己，就無法真誠面對別人。」

現在我發現我必須回問自己：「那我真的真誠面對自己了嗎？」關於我生命裡更深層的感受、我與生命裡其他人的連結、我的心境與抉擇、我的期待與現實。

慢慢重啟認識自我與這個世界的起點 — 在我遇到了一個很深刻的靈魂之後，在我明白自己正在一條不會再逆流的生命之後。

唯有把握有限時間，才能接近更為誠摯而不虛假的自己；也才能因為這樣的自己，去連結更契合而有緣份的人們，然後我們可以一起乘著緣份，在生命河裡，順流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