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即彼方

這一兩天，火力全開，完成許多耽擱許久的事，想必又是生理期前的暴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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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信給獄中的四位青少年，這次我將一支新的黑子原子筆寫到沒水，因為談得愈來愈深入，欲罷不能，我寫到觸動滿滿。

他們各自鮮明的個性，分別是我的同道人、開導大師、死黨、佩服的對象，我好幸運，有這麼好的筆友。當我走到郵筒邊，將四個不同顏色的信封投進去時，有一種美妙的感覺，期待他們再次打開信箱的表情，他們會回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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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課綱、寄了補蓋章的文件、回信整理自己對溝通上的沮喪、完成工作坊招生的報名系統與宣傳、繼續埋首未完的計畫書、閱讀多元得令人昨舌的印度文化介紹....然後早上去參加了社區媽媽 M 的亡夫告別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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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團一共有3個人到場，我填了公祭單，站在外面等待，司儀溫厚而帶有感情的聲音，讓我已忍不住流淚。叫到「鄉音劇團」的名字時，我略為緊張地整理一下衣服，怕不得體。當我們走進靈堂，M一看到我們就哭出聲了，我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短短不到一年，M的老公發現罹癌，從胖胖的一個人變成瘦到見骨。她為了賺錢、照顧老公，暫別劇團，我們都看得見她蹲在門口作加工品時，眼裡的疲憊，以及蒼白的血色。

上週老公過世後，婆家一直不理不睬並侮辱她，讓M受盡委曲及憤恨。兩個仍就學的女兒要上課，都是她一個人到靈堂摺金元寶。別人的靈堂是好幾個家屬邊摺邊聊天，只有她一個人在桌前。

我前天特地跑去陪她，我剛抵達，她帶我進去先跟她老公上香，想不到她第一句話就說：「XXX，這是我們劇場課的老師，你要保佑她趕快找到好的對象，好好幸福！」我眼淚差點掉下，硬是忍住，在這樣的時刻，她都還記得為別人著想。

摺了五個小時的元寶，她好開心，一直跟我聊天，我聽見好多現實生活的不堪跟苦澀，也包括她說自己不可能再嫁。我學到，人生的真情會支撐一個人渡過最艱難的時光。

在各靈堂幫忙清理祭拜便當的阿公、幫忙各家家屬訂便當的廠商大姐，他們都會來坐在M旁邊聊天，分享各自的生命故事，又是一個個像八點檔會看到的故事。我在想，不曉得他們是因為注意到這位孤獨的遺孀而特意過來陪伴，還是M的親切與貼心讓陌生人也都喜歡親近她。

今天告別式，外面坐的是對她們冷漠以對的婆家，她心裡有再多不平都只能按捺情緒，向他們鞠躬示意。所以當她看到我們三人進去，她壓抑已久的所有悲傷都流了出來，開始放聲大哭。

我們過去抱住她，我也哭得不能自己，輕輕撫著她的額頭，像撫著一個小孩一般。

兩個幼女在旁邊不斷掉淚，我握住她們的手，只能握著，什麼都說不出。

「我為妳們祝福，請好好渡過這段巨大的悲傷。」這是我心裡悄悄說著的。

公祭結束，擦乾眼淚，上個廁所出來，正好看到正要騎車回去的劇團媽媽，全身包得密不通風，甚至戴了一個巨大的蛙鏡，我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一聲，她揮了一下手說：「笑什麼！」，然後繼續往前騎，最終消失在門口。

接著我一個人慢步，在人行道上，走到我的機車旁邊，耳邊仍傳來莊重而感傷的告別式音樂。

人生 呀，歡喜、悲傷、荒謬、雋永，交織如麻，誰也分不開誰。

我回到家，繼續趕著未完的計畫書，心裡知道M母女三人，總有一天可以重新平靜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