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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嘉義高鐵站,還沒走出票口,就先在月台走道上與珊珊重逢。

大大地hug一下,想不到我們一北一南,同時抵達得這麼剛好。

坐上賴大哥駕駛的學校公務車,我們開始小聲地在後座聊起來。

前往中正大學的四十分鐘車程,珊珊將這幾年回台灣的生活,向我重新整理了一番,關於那些過去的種種調適與不自在,以及不久後即將來臨的嶄新生活。

珊珊張著她慣有的誠摯雙眼,以平靜的語氣訴說,卻絲毫掩蓋不了那些生命路徑的起伏力道。坐在她一旁,我無法多說點什麼,只能任憑那些真實的生命體悟,用它們自己的方式,在我心裡流竄。

"Those that made you depressed help you stronger."我心裡這麼想。

當車子終於駛進中正大學,珊珊正提起我在雲門成果發表記者會上的分享,那張大大的台灣地圖,以及那個大大的返鄉箭頭。

關於「落地生根」,關於「終於著地」,她還沒講完,眼眶紅了;我還沒聽完,眼眶也紅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妳想說什麼。

好死不死,當我們兩個女人在後座用慢動作淚眼相望時,車子正好抵達演講會場。一回頭就望見車窗外面站著一群藝文中心的工作人員,個個引頸張望。

雖然不知所措,我們還是得打開車門走出去。所以我們兩個人只好用紅紅的雙眼、眼淚正流到臉頰一半的臉,迎向他們熱情的打招呼。頓時,不只是尷尬,還真是手忙腳亂—用手猛擦鼻涕卻擦不乾淨,眼睛紅紅卻又得保持微笑,工作人員心裡一定覺得我們很詭異。

在演講廳小房間吃了豐富美味的便當,也看著那群盡責的藝文中心志工同學,以一種驚人的禮貌、與認真仔細的分工態度,進行絕佳的團體合作,讓我雖是第二次體驗了(上次也有來聽蕙慈在中正的講座),還是忍不住嘖嘖稱奇。

身為藝術治療師的珊珊,在她的講座一開始,便鼓勵同學們從自己的經驗、感受出發,她希望她自己的流浪經驗只是一小部份。而整場演講的焦點,也保持著在「同學們的想法」與「珊珊的經驗」兩方之間進行輪流關注。

一開始珊珊請大家針對分配到的不同色紙,寫下不同的答案。我拿到黃色紙,題目是「我的夢想/願望」,一時之間我不知如何下筆,也許是願望太多了,也或許是無欲無求,「我的夢想/願望究竟是什麼呢?」想了一下,我提筆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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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珊珊分享她一路成長的重要經歷,尤其是那些自己的身體與外界眼光的反覆拉扯與撞擊,以及她如何透過藝術創作,進行發聲與抒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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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台進行流浪者計畫之前,珊珊發起「我本完美(ImPerfect)」計畫,重新詮釋"imperfect"一字在「完美」與「不完美」之間的定義。

因為一出生身體就跟別人不一樣,也因為成長過程中持續進行創作,珊珊說她「常常都在看自己」。她對自己的凝視,其實也是對外界總是用異樣眼光注視她身體的思考與回應。

「也許很多時候,除了我的手之外,我身體的其他部份對別人來說都是不存在的。」當身心障礙者被人們過份注視,他們不一樣的部位被關照得無限上綱,而被忽略了其他部位的意志與自主性。

關於「不一樣」,我們的社會究竟有多大的接受能力與自在?為什麼每個人都該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麼大家都該思考/表現得一模一樣?為何大家都該有一模一樣的價值觀?那條「主流/大多數」的道路,代表了多少「少數」的被犧牲與被妖魔化?

接著珊珊分享她這趟在「台灣」進行的流浪旅行,拜訪各地跟她一樣擁有「非五指」的大小朋友。過程中她雖接受熱情的招待與相處,卻也多次近距離體驗到許多朋友在身體意識、生活/價值觀正義認知上,與她自己期待上的落差。

其中她提到她在科博館參觀恐龍展,看見跟她一樣是「二指族」的暴龍已在地球上絕跡,身體樣貌的「進化」彷彿成了「如何存活」的答案,可是,改變真的是為了生存?又或者是說,要生存真的只能依靠改變?有沒有別的方式,可以既跟自己身體的原始模樣和平相處,也可以順利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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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珊說,「身體的小怪獸需要你聽它說話,它的存在是有意義的。」,就如她製作的胸章上寫的"It's meant to(2) be."一樣,任何事的發生都有其原因,也有意義,除了將之視為「異」而加以排斥、逃避、過份關注...之外,一定會有其他選擇,讓你可以從容待之。

用寬闊眼光看待世界萬事萬物、包容多元的必然性,地球這麼大、這麼複雜,擁抱多樣性不會只是口號,而是一種態度,需要透過生活進行更多養成與實踐。

我可以用我自己的樣貌,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這是珊珊的結語,也是美麗的自在與自信,只有柔軟的人可以明白。

 

願從裡到外都與眾不同的珊珊,在不久後的新生活裡找到更多力量,也願這個世界更有禮貌、更多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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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