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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讀到楊照這篇「了不起的掃把文章,點出生活裡每件事物,背後都有其「重要」特質,以及必然「了不起」之處。

此文讓我想起John Sommers在博物館劇場工作坊裡,要我們練習用一個陌生人的眼光,重新看待自己生活的週遭。

"Be a culture stranger.”他說。 

 

「察覺」是一種抽象的感知過程。如果要在一個你習慣的環境中,「察覺」出某種你早已視為理所當然的情況,更是一種多重的意識覺查。這就像是戴上另一副平常你不會戴的眼鏡,重新「看見」眼前事物在「平凡」外在底下的本質。 

 

當我今天晚上回到家,媽媽走到門邊,說希望我把窗口那幾盆被我養死的植物,移到樓上陽台。原本我只是很平常地看著她說話,但就在那麼一瞬間,我突然察覺到,她臉上那張我再熟悉不過的表情。 

 

她只是在告訴我「移花盆」這種芝麻小事,雖然非關情緒,但她的臉上盡是不耐,語氣充滿命令,而且進房前白了我一眼。 

 

我想起,她其實常常這樣,將原本一句可以好好講的話,硬是加上了負面的情緒表情,然後傳遞給我。像這樣的說話姿態,伴著我一路成長。 

 

我走進房間,關上房門,心裡對她的一股煩躁不由而生。但我要自己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把那股氣吐掉。 

 

我不知道為何我在今天晚上,突然看見了我母親對我一貫的互動模式,但我想我會慢慢理清,這樣的互動模式,對我的個性、行為,造成哪些可能的影響? 

 

 

今天我做了自己的culture stranger”,我在自己的身體裡,用第三者的目光,看見了一件我早已習以為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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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的掃把    (20081218楊照) 

 

 

很久很久以前,在子敏的「小太陽」裡讀到一小段文章,再也忘不了。

    

文章講的是去參觀旅遊時的經驗,到了一個大工廠,廠裡有人負責導覽介紹,這是什麼那是什麼,大家看到那些平常看不到的大機器,還有機器運轉動作,都看呆了。忍不住東問西問,「這是什麼?」「這是檢查器。」「真了不起!那又是什麼?」「喔,那,那就是掃把啊!」「真了不起!」

    

以前讀到這段,忍不住笑了。笑那些參觀的人,像劉姥姥逛大觀園一樣,什麼都好奇,什麼都不懂,看得目眩神移,結果不只沒認出靠在牆上的掃把,而且就連人家直說:「那就是掃把啊!」都沒有從那種恍神狀態中回過來,還是忙不迭地說:「真了不起!」     

 

瑪格麗特布朗(Margaret W. Brown)寫過一本書,叫做「重要書」(The Important Book)。布朗寫詩,也寫童書,大部分的童書,當然都是講故事的。「重要書」形式上也很像童書,可是裡面沒有一般意義的故事。會叫做「重要書」,因為布朗在書中寫生活週遭許多平常東西,而不管寫什麼,第一句都是「……重要的是……」

    

例如:「湯匙重要的是/用它吃東西/他像是一隻小圓鍬/握在你手上/你可以把它含在嘴裡/它不平/它有點凹下去/而且它可以把東西舀起來/但是/湯匙重要的是/你可以用它來吃東西」。

    

那蘋果呢?「蘋果/重要的是/它是圓的/它是紅色的/你咬一口下去/裡面是白色的/蘋果汁會噴的你一臉/它嚐起來/有蘋果的滋味/它會從蘋果樹上掉下來/但是/蘋果重要的是/它是圓的」。

    

還有風,「風/重要的是/它會吹」;還有雨,「雨/重要的是/它是溼的/它從天上掉下來/它的聲音就像是/雨聲/雨會使東西發亮/它嚐起來/不像任何東西/它是天氣的顏色/但是/雨重要的是/它是溼的」。

    

更有趣的是天,「天/重要的是/它永遠在那邊/真的」,是啊,我們打開門走出去,天就在那裡,永遠在那裡,如果不在那裡,就大大麻煩了。

    

「重要書」寫作的邏輯,和子敏描寫的參觀旅遊心情,基本一致。日常平常的東西,被放到不同的境況脈絡,因而引發出我們一般不會產生的驚異、神奇感受。這種感受,其實非但不可笑,還能在生活中創造出許多美好新鮮經驗來。掃把還是掃把,沒有改變,改變的是人看待掃把的角度與態度,於是那樣眼睛看出去,就不會看到單純無聊的掃把,看到神奇、「了不起」的掃把。

    

參觀旅遊會把我們放進那樣的角度、態度裡,故事也會。我們喜歡聽故事,我們需要故事,因為任何東西被擺進故事裡,就吸引我們不同的眼光,讓我們看到不同的事物重要性,忍不住脫口說:「真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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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