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說出口與未說出口的夢想(2/5)

 

文/曾靖雯

 

劇場實踐與參與者的距離

工作坊某個場次中,有一位目前被安置在社福機構的年青女孩,到工作坊前一天才知道自己被點名參加,我跟她吃午餐時聊很久,她分享原生家庭的狀況,我聽見許多辛苦跟不得已的早熟。

 

事後我心裡有感:如果她現在不是被安置在社福機構,在原來的生活中早被打工佔滿。為了貼補家用、支撐家庭而忙碌的她,可能不太有機會留意到我們這樣的活動訊息。所以,這次有機會在劇場裡跟非自願前來的她相遇,其實是因許多現實的無奈堆疊而成。

 

這讓我進一步思考:與弱勢族群建立更多互動、透過劇場傳達心聲,是我的理想沒錯,而現實情況是:對方可能根本沒辦法參加(沒時間、經濟因素)、沒興趣參加、或缺少接觸活動訊息的管道而沒機會知道可以參加….等各種可能。作為有心透過劇場參與社會實踐的工作者,我應該檢視自己認為有意義的劇場工作,與互動目標對象中間的各種現實距離及關係,包括:

 

  1. 1.      推動方式:

如果只用自己熟悉的特定管道推動,恐怕無法真正打入目標族群的生活網絡,我有沒有花時間做功課,去了解對方的生活、主動搭起有效的橋樑?

 

  1. 2.      在地合作及定位關係:

以這回TO中心來台東的例子來說,很幸運獲得善牧基金會的大力協助,但我們身為外來團體,對台東生態的不甚熟悉仍帶來許多限制,突顯與在地資源及既有耕耘者的串聯實在是重要功課。為了建立以在地為基礎的良性了解與互信,把在地永續發展視為重要指標,有助我們拿捏身為外來者的角色與能力極限,進而學習在地合作的分工智慧,這在在需要積極接觸及持續累積,未來我必須繼續提醒自己這件事。

 

  1. 3.      互動語言:

即:帶領人能不能用對方的語言跟他們接近?我自己這幾年遇到很多這樣的挫敗,明明心裡很願意跟一個族群工作,但我無法流暢使用貼近對方的方式來互動溝通(如:農村的長者、聽力差異的學生….)。有時,劇場課看起來可以一直進行下去,但實際上隔了一層膜,無法催化更深層的互動。今天當我跟青少年工作,我在意自己有沒有適時轉化語言及溝通風格,以期跟他們有機互動。比起2010年「希望的豐收」,我認為自己今年有一些進步,更留意溝通互動的融合度。

 

  1. 4.      劇場工作的延展及深化可能性:

我近來一直在反思,如果太常作蜻蜓點水、「有緣式」的單次工作坊接觸,劇場工作者永遠跟參與者保持一種舒適的距離,工作坊可能讓我們碰巧幸運聽見他們的心聲,但也僅僅只是此刻的「聽見」。

 

過去一年半,我對自己跟工作族群之間的「關係」特別有感受,可能因為自己跟兩個社區劇場團體共渡較久的時光—一個即將邁入第六年、一個即將邁入第三年。長時間的每週帶狀互動下,我開始思考「劇場」這件事對他們的意義,並練習了解他們更多立體的模樣,而我的劇場工作者角色跟對方的連結是什麼?他們怎麼看待我這個身份?我又怎麼定位這種互動關係中的自己?在長期團體中,我對劇場實踐的動機及態度,有什麼轉變嗎?

 

我發現,當劇場中的互動延伸至生活,累積的情感及信賴會讓劇場更成為參與者表達真實自我的場域,也以不同程度反過來拓展他們面對現實的選擇力道。有時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刻意在劇場內發展特定議題,但一直從彼此的真實生活中攪動些什麼。

 

當互動不只在劇場課「內」存在,也在劇場課「外」融入生活時,我跟參與者的關係開始有一種立體的存在感,我們持續了解、信賴彼此、發生衝突、修補磨合或選擇出走等,然後將這些經驗帶回劇場,在不同時間點作進一步的分享、討論、對話,接著我們又回到現實接受各種刺激。

 

這樣較長期的團體互動經驗,讓我開始意識「劇場工作」若要在生活上(我認為對參與民眾及劇場工作者皆然)開始產生深化及延伸,似乎最終將與「組織工作」搭起某種連結。意即:「劇場的社會實踐」無法真的只是一項獨立的實踐工作,它勢必要涉及不同程度的「組織工作」—不見得是直接擔任第一線組織工作者,也可能是透過某些劇場外的行動運作,累積夥伴式的對話及合作關係。

 

「夢想的豐收」工作坊結束後,我去了一趟大陸,在那邊對短期志工的意義有一些思考,也看見真正的影響永遠從「持續耕耘」中長出,這更堅定我想要更聚焦做非短期的東西。以我目前從事的劇場工作來說,我希望自己可以減少擔任帶完課就離開的所謂「講師」角色,而是與參與者建立互信,互動品質能延展至劇場課之外的「夥伴」關係。

 

這次跟台東青少年只進行短短一天的互動,老實說,一天工作坊是「討喜」的,在仍然甜蜜期的時候就進入尾聲,容易讓參與者留下好印象,但實際上我們對青少年的認識不深入,很多討論停留在表面,我希望日後有機會可以更不慌不忙地認識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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