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飛機伸出輪子準備降落,我腦中突然浮現廣西山上的幾個生活片段,以及必須走一個多小時山路回家的瑤族朋友背影。

因為春節過年,許多在城市打工、念書的人都回到山上的屯裡,村落好熱鬧。

遇到超過十戶人家殺年豬,一陣陣嚎叫劃破天際,我近距離認識了豬的身體構造。

不斷受邀到不同人家裡吃飯,一頓又一頓,除夕夜那晚一共吃了三次晚餐,我整個人肥了一圈。

去了五個村落,聽不同人坐在我們面前分享心聲。

許多人在城市打工遇到現實衝擊與挫敗、疲累與無奈;一年難得一次回山上家鄉,對農村有驕傲也有無力。

那位已在廣州做生意7、8年的大哥說,這一帶的山區部落到2008年才通電,現在他最希望屯裡可以實現三件事:「開通公路、設立教學點、設置自來水」。

另一位年紀比我輕的男生說:「妳們在都市生活,待膩了就想往我們這種農村跑;我們在山裡待久了,則希望往外面跑,到愈熱鬧的地方去見識。」

離開山區、重返城市的那天清晨,車子沿路載客,上車的都是20歲以下的年輕臉龐,我猜是要回城市打工的年輕人。他們的家人站在門口目送他們上車,沒有太多言詞,惟眼神緊隨關注。一位年輕女孩上車後一臉失落,發呆許久,我偷偷看著她的背影。這一告別,可能又要一年後才能再重逢。

準備搭機回台灣前,在旅館電視上看到廣洲幼兒園的小孩 ,學古箏、跳繩、算數、背千字文、學習團隊合作等精緻課程;我想起山上屯裡的孩子,每天忙升火、撿柴、餵豬,離家最近的小學必須花1小時翻過一整座山,家裡大人忙著生活運作,花不了時間督促他們學習。

短短接近四週,我去了一趟山上,然後回到平地;看了好多山頭,然後回來看高樓。

我明白體力可以克服路途的遙遠及陡斜,但現實條件的距離及限制需要更多的努力。

雖然我愈來愈不確定自己喜歡做的劇場工作可以為這個世界帶來什麼,曾經的篤定變得愈來愈模糊,但心裡隱隱知道,我仍然必須去做、長久地做,才能持續累積些東西,以連結各種可能性。

專注每一步,用小步伐跟漫長路途抵抗,這是我觀察到瑤族朋友揹重物上山時的身心狀態,我將學起來,操練,不貪圖便利的短線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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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