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即彼方

2012年9月26日的今天，我畢生難忘的一天。

今天跟矯正學校的青少年進行最後一次的劇場工作，我們在遠離教室區、沒人經過的一個樓梯口，排練一場同學間私下發生衝突的戲。

反覆排了幾次，他們的眼神與肢體語言，次次銳利且爆發巨大張力，我近距離看著，被那股力道氛圍震得一顆心砰砰跳。

排完後，兩個同學拉我到旁邊的走廊，小聲問我對目前排練進度的想法，他們想跟我討論一些事.......。

正當我跟他們兩位討論入神之際，背後突然傳出「砰！」一聲巨響，兩位同學看向我身後，臉色一變。

我跟著轉頭，看見本來在樓梯口休息的一票劇場課同學，整群衝進那間空教室，邊跑邊吼著我聽不清楚的話。

我心一驚，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馬上拔腿跑過去，有不祥預感。

一踏進教室，映入眼簾，兩個同學正瘋狂扭打，臉部激動猙獰，其他同學又吼又喊，衝過去將兩人架開。

我呆掉了，整個人瞬間空白，不管相信眼前竟然正在發生剛才才排練完的衝突場景。

眾人紛亂地拉開A同學，B同學則抱著肚子蹲在地上，整個人背對著我，一動也不動。

同學架住面露殺氣的A同學，見我呆站著，著急地揮動手臂，叫我去看看B同學的狀況。

我這才回過神來，失魂地走向B同學，彎腰拍他的肩膀想將他扶起身，他一副痛苦，慢慢起身。

當他快要站直，整個人突然一個快動作地轉過來，瞬間他抬起了頭、挺起了胸、伸直雙手，捧著一本不知名的東西，對我露出好大的笑容。

然後全場所有人突然鼓掌、哈哈大笑。

他們拿著這本不知名的東西，說：「老師，送給妳！」

這是他們給我安排的驚喜「表演」，送到我手上的是一份道別卡。

他們在重重看管及條件限制下，用不可能的任務精神，以一個晚上匆匆完成卡片。「我們為了這張卡片，做了很多違反規定的事。」，剛才扮演打架份子的A同學，此時露出傻笑說。

卡片裡面有他們所有人的大頭照，以及寫給我的感言。

接著C同學在大家的歡呼下走出來，來到我面前，為我獻唱了兩首他自己作詞作曲的歌。

我們所有人安靜地站在那裡，聆聽C驚人的清澈嗓音，在這個教室裡緩緩流動。

看著眼前這14個理著光頭的大男孩，我一滴淚都不想流下。

我明白了自己的幸運，我永遠不會忘記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