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改革，就從草根工會組織出發！」
專訪中華郵政工會鳳山分會理事長吳國財
我與勞陣的淵源已經很久，早在還是勞支會的時代就有所接觸，還記得那時候中油工會與勞陣的關係就非常密切了，當時就曾以郵政員工的個人身分參加中油工會與勞陣合辦的活動，感到非常羨慕。勞陣對我最大的幫助在於對勞工運動的啟蒙，不管是在法律上、工會實務上的操作都給予很多學習的機會。 當初一開始參與的是政治運動，在戒嚴的黨外時代就開始投入了。起初比較熱衷於政治運動，我認為想要從事改革社會的活動，還是得回歸到最草根、最基本的層面上，所以在我退伍之後進入到郵政單位，就投入到了工運這個圈子上。 參與工會的事務之後，對事業單位管理的威權方式，感到很不能理解，在那個時候，敢這樣做的勇氣和膽識也是來自於早年參加的政治活動經驗，看到那麼多的前輩敢於衝撞體制，也不知不覺受到他們的影響，所以到了工運上時，就敢勇於挑戰管理階層的威權體制。 可以說政治運動的經驗給我勇氣，而勞陣則是給予勞動意識的啟蒙與實務上的學習。 ◆不當勞動行為 合併之後，每天工作滿八小時，有時候甚至提早一小時去上班，但是因為信件量過多，無法在一天之內全部處理完畢，對於這個事情，主管就對我頗有微辭，但我表示「我每天仍很認真的在工作，並沒有偷雞摸狗的現象，如果不相信，甚至可以派稽查跟在我旁邊看我是如何工作的，我也是按照工作的規定去送信」，對於別人怎麼送信的，我不會去做評論，但是我就是按部就班來。 郵政體系的規章非常多、動輒得咎，不是雞蛋裡挑骨頭，是到處都骨頭可以讓別人挑！平常如果配合主管行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遇上我這種比較「搞怪」的，就可以有說不完的懲處了。 送懲處會議的結果是記過一支，鳳山局長卻表示，記過先暫緩，改以調職處分，從鳳山郵局調往大樹郵局，這是非法打壓的情事，是為了讓我沒有辦法從事工會運動，所以我就呈情、尋求各界的協助，包括立委與勞陣等。 在縣政府上的勞資爭議調解，工會的幹部竟然也表明是我工作不利，贊同事業單位將我調往大樹郵局的處分，如果是不表態就算了，竟然還從背後桶我一刀！郵政體系的工會幹部常只想把工會當一個升官跳表，而無視工會的存在價值與目的，根本是「請鬼拿藥單」！也還好有高雄分會的工會同志相挺，一路上的幫忙，最後也在時任的簡錫堦立委奔走下，在台北召開數次公聽會與協調會，而在協調會上，終於書面同意讓我在三個月內調回原單位鳳山郵局。 沒想到三個月時程一到，竟然還不讓我調回，還要求我寫一份切結書，保證我以後不會在「搞怪」，這些舉動也讓簡立委大動肝火，在國會上提案，要求對全台灣郵政單位進行勞動檢查。終於讓高層單位感受到壓力，同意讓我調回鳳山分局，也讓所有的弟兄倍感興奮，甚至在回到鳳山的那一天，還放鞭炮慶祝我們的勝利！除此之外，也透過工會與當時的勞委會主委謝深山會面，勞委會之後也發文郵政單位，針對我的調動案，是違反當時的勞工調動五大原則 ，所以調動案是無效的。 雖然調回鳳山的工作還是很辛苦，但卻是一個勞工尊嚴的勝利，尤其是國營事業更加應該去遵守法律，作為民營企業的表率，才不致讓法律成為一張廢紙。 ◆弔詭的制度 回到自己的工作場域上，如果遇到不公平的待遇時，我都會直接表達出來，甚至根據對法律上的了解，主動寫報告，舉例像是「郵務士為什麼沒有加班費？加班的依據為什麼是看投遞量？這樣做有法律依據嗎？」、「我們是領月薪制，為什麼加班就變成按件計酬？有哪一條法律是依照投遞量當計算加班費？」寫了報告之後，我還要求主管層以書面方式答覆，而且要求將報告呈給科長。股長就私下找我去聊，表明郵件量是有多有少，有時候信少，還沒做滿八小時，就沒有信可以送了，但有時候信比較多，就不得不加班，可以說補足之前的時數。 這乍聽之下是很合理，但是合法嗎？沒有辦法提供八小時的勞務給我工作，並不是我的問題，現在卻要我們不要計較以短補長，說完之後，就想把報告還給我，對於這種情形，我當然是不可能答應，要求他把「以短補長」的字句寫下來，當成一個依據！ 今年的加班制度就更不同了，是以今年的單月信件數與去年的信件數做比較，如果超出一定的比例，就可以換算為加班的實數。同樣份量的信件在不同的地區就會有不同的影響，像是比較偏遠的地區，一戶一戶之間距離很遠，但是在都會區，一棟大樓的信件量可能就超過一個小村落了，但報加班的時候卻是全部的人加同樣的時數，造成很大的不公平，如果與主管的關係比較好，就可以被分配到比較輕鬆的地段。也就是如此，造成員工之間的不團結，人性的醜陋面也浮現出來。這樣齊頭式的公平，一點都不公平，有些人根本上班時間不到八小時，卻也可以報加班。 ◆堅持與改變 因為個性關係，一直不斷挑戰管理階層，當時的南區郵政工會，我在該選舉的區會代表，拿到的票數一直都很高票。 我在選舉的文宣上也都很有自己的風格，像政風單位，也就是那時候的人二單位，根本是管控思想的單位，我就把它拿出來批判，因為我的立場太鮮明了，也就會受到比較保守的工會代表不滿，因此雖然我在選會員代表時，都可以拿到很高票，但是在進入到工會幹部選舉的時候，因為我常批評工會幹部都是主管階層，根本是違法工會法的，都把工會當成一個升官的跳板，所以我就遭到封殺了，根本進入不了工會的核心。 雖然工會法裡頭明定代表雇方行駛管理權的各級業務行政主管人員，不具有工會會員的資格，但在郵政的制度中，卻只規定除董事長及編制上屬於「長」級的之外，像是經理等竟然都可以加入工會。也就因為工會長期被保守的幹部所掌握，郵政工會就曾經被自立晚報被平面媒體評論為「全台灣最保守的國營工會」。台灣在解嚴之後，像是中華電信工會就蓬勃發展，但是郵政工會卻是故步自守。 在選舉的時候，每次提出很尖銳的訴求，因為我在區會上，時常批評現任工會幹部上的所作所為，所以在幹部的選舉上都沒辦法選上，也就得罪到不少人，當然就不會有人要支持我。 每次選舉完，我都感到非常心痛，也都對這些感到很不能諒解，不想和他們這群人打交道。這種情形持續了很久，直到最近幾年，我開始省思，為什麼我參與了工會那麼久，卻還是沒有辦法到達工會的核心？我在理念上仍然堅持著理念，就是透過工會喚醒勞動階層的意識，但是在行為上做了一番調整，我開始和這群工會幹部的有所互動，或許沒辦法一次有太大的突破，但卻能使我們在改革的路上，所受到的阻力不致太過劇烈。 公司雖然每次都聲明說不介入工會的運作，但是在選理、監事的時候，就會有意無意的暗示支持哪些人選，所以在工作上我除了送信做自己的工作之外，也開始幫忙代售一些商品，化解公司對我的疑慮，最重要的還是這任的經理，完全不干涉工會的運作，在這屆的理事長選舉前，也發文表明不干涉選舉的立場。而在這次的理事長選舉之中，學到了不少很細膩的東西，舉例來說，「限制連記法」雖然是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但直到這次選舉，才有實際運用的機會，也成為能夠勝選的關鍵。 ◆從草根出發！ 目前擔任鳳山分會的理事長，最大的困境就是分會不具有法人資格，許多的規定都必須跟著總會一起運作，較缺乏自主的能力，且工會長久以來的陋習，就是把會費拿去買紀念品，反而忽略應該去從事的工作，之後我希望能改變這個狀況，把經費放在勞工教育上，但如此一來，勢必在購買福利品上要減少支出，而勞工教育的服務又不如實物那樣具體呈現，另外工會給人的刻板形象上，常常是吃喝玩樂，這種情形，也都是我希望在擔任理事長的期間有所改變的。 將來所希望的當然是把工會變成為一個自主性的工會，除了保有員工的既有福利之外，也想勞工自主意識的覺醒，勞資雙方立基在法律的基礎上，不讓法律就只是一個條文，而是要好好運用，從草根的工會組織出發，達到社會改革！
口述/吳國財 (中華郵政工會鳳山分會理事長)
整理/楊書瑋(勞工陣線執行秘書)
因為我不斷挑戰體制，也就發生很多的爭議事件，像是記過等等，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調職事件，管理階層認為在組織編制上將限時郵件的投遞單位合併到平信的投遞單位，比較能充分運用人力，限時的投遞單位在勞務上相較於平信的單位是比較輕鬆的，所以造成部分同仁的反彈，但我認為竟然想要從事工會這個運動，就應該跟受苦的的人站在一起，比較能夠發展我的理念，可以改變不合理的勞動條件，所以我沒有表示任何意見，毅然而然投入這個火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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