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流浪歸來的訪問稿,跟珮真來回討論多次後才完稿。

因為當初我記憶匣子一開,跟珮真分享了太多正式踏入追尋民眾劇場道路之前的狀態細節,以致於讓她被我搞混了,後來得花較多時間校正實際的細節,真是對珮真感到抱歉;再者,也是因為文中對於劇場現狀的簡要描述,我希望可以更客觀、更精準,所以得向珮真進行較多的重新說明與分享。

而這一整個述說、整理、確認的過程,讓我重新看見自己一路成長的狀態,也欣喜察覺,原來過去跟系上同學格格不入的四年大學生活、六年從事藝文活動策畫的正職工作,看似起伏多端、轉換頻繁,每一步卻都幫助我更看清自己的「喜v.s.不喜」、「適v.s.不適」,最後終於在幸運之神的眷顧下,找到了讓我願意完全投身的志業—「與民眾親近的劇場」。

我永遠會記得,那天第一次接觸到「被壓迫者劇場」理念時,我整個人不可思議的激動與震撼。現在想起,我知道那是老天爺幫我開啟人生新頁的一個起點,謝謝這短短幾年來,我有機會認識、接觸到的所有前輩與同好,這條路也許永遠不會變成經濟生活穩當的保證,但我知道,我未來的人生會因為它而越來越豐厚美好。

我很幸運,我祈願可以繼續幸運下去。面對不知何時會畫下休止符的人生,我會用最大的努力,讓自己把握任何機會,讓自己值得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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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劇場中看到人的改變 — 走進韓國民眾劇場最前線的曾靖雯

《原文出處》雲門流浪者計畫官網:http://www.cloudgate.org.tw/wanderer/story.html

文/陳珮真

在一場小型流浪經驗分享會上,一個素顏女孩正為投影幕上一段段的紀錄影片解說,乾淨的臉龐,細細的眼睛,神情認真…全場就這樣靜謐注視著她。只見她平靜敘述,漸漸速度增快,不時還張開雙手貼近雙耳,雙眼微閉,模擬韓國假面舞(Korean Mask Dance)的表演…她比手劃腳,一臉沈醉,生動的描述和滿貫的熱力感染了所有人,不知不覺中聽者已隨之走進韓國民眾劇場的最前線。

一個看似文靜的女孩,卻有一股不輸人的爆發力,這就是曾靖雯給人的初印象。

在劇場看到人的改變

國中念資優班,台南女中畢業後推甄進入交通大學管理科學系的曾靖雯,原本也跟普通大學生一樣,過著用功讀書拼命玩的生活。大三打工,無意間認識一位新竹師範美術教育系的朋友,引領她接觸攝影和創作。「回想小時候,我就很喜歡自己編東西亂演一通。」終究,生命底層不安分的靈魂探頭,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她就像塊海綿般飢渴地吸取各種藝文水源。

找到心之所向,大學生涯的下半場不再虛無,行動派的靖雯立刻跑去參加新竹社區劇場研習營,並加入新竹當地的「竹心劇場」,實際參與劇場的工作。一顆積極學習的心,促使她在新竹和台北兩地奔波,只為了去上果陀劇場的演員訓練班,誠品講堂的現代藝術課程,台灣電影中心的攝影及製片課程…等。

2002年畢業後,靖雯去連鎖影城上班,歷經了展店、經營、追求業績等過程,目睹業主在對待員工、排片、商品販售等面向,皆以賺錢至上的價值觀來考量,她日漸感到鬱悶不樂,加上身體因長期值夜班處理英文報表而元氣大傷,於是靖雯開始思索,工作是否可以少一點商業性,多一點人性,並兼顧自身興趣?

後來,靖雯因緣際會參與竹科IC之音大型音樂節的規畫及執行,雖然薪水整整少了一萬元,但被藝文包圍的生活讓她如魚得水,身心狀況也好轉起來。這項轉變也讓靖雯開始認真探索自我的人生方向。連續兩年的音樂節工作後,靖雯輾轉進出於不同的工作場域,從大學藝文中心,南方影展,到社區大學全國促進會影像教育小組,都可以看到她從事藝文或教育課程推廣的身影,透過第一線的工作經驗,她持續驗證自己真正想走的道路。

參與藝文推廣工作的同時,靖雯繼續追尋最感興趣的事物——社區劇場。七年參與竹心劇場的經歷,讓她體驗到一群人在劇場裡合作、互動、凝聚的魅力,但她更關心「人」在劇場裡的被對待方式與態度。2006年,資深社區劇場講師賴淑雅在一場研討會中介紹「民眾劇場」的理念和操作,打破了靖雯長久以來對「劇場」的狹隘認識,當下她「全身彷彿被電貫穿,感動莫名」。會後靖雯立即加入「台灣應用劇場發展中心」承辦的「區區一齣戲——社區劇場種籽師資」培訓,並實際進入屏東的社區觀察實習。實習過程中,透過劇場活動的設計,靖雯看見參與者的轉變既踏實又真切,大感振奮。經過兩個月的考量與拉扯,她毅然辭去固定的全職工作,從一般的上班族、藝文推廣者,成為接CASE的游牧族,漸漸聚焦在她最感興趣的社區教育工作上。

為何獨鍾社區劇場?靖雯說她喜歡看到一般的觀眾也能發聲,對她來說,藝術絕不是高高在上的殿堂之物,而是民眾生活中可親可近的事物,一般民眾不但可以透過藝術來說話,擁有自己的詮釋權,更可以透過戲劇來探索自己,找到自己和社區、社會的情感連結。在屏東社區劇場實習的經驗,最讓她感動的就是「可以看到人的改變」。

屬於自己、也屬於集體的暈眩共鳴

申請參加雲門流浪者計畫之初,靖雯原本計畫參訪菲律賓,不過探詢過各方資訊後,覺得菲律賓民眾劇場組織有規模壯大而漸層級化的傾向,於是在友人的引介下,轉而選擇參訪韓國的民眾劇場和傳統鼓團。三個月的流浪旅行,靖雯遊歷了青松、大邱、清州、光州、釜山、等地,拜訪了Namoodak Movement LaboratoryHamsesangCrnuriDureShinmyoungIlterDODO等七個團體。

靖雯說自己「並不是去學習某項特定技能,也不是去完成某項壯舉,只是試著去體會、理解韓國民眾劇場的面貌。」她在每個團體停留的時間從十天到三週不等,每天跟著當地的團員同進同出,同吃同住,並試著幫他們做小道具等。善於分析的她,發現韓國的民眾劇場從體制、表演形式到觀眾的互動,都跟台灣很不同。在台灣,社區劇場工作者大都以「工作坊」的方式來與民眾互動。近年來,在多位資深講師的耕耘下,培訓出不少種籽教師進入社區。從凝聚農村阿公阿媽的記憶,故事媽媽分享參與社區工作的困難和收穫,帶領新移民女性說出親身遭遇的文化衝突…等,社區劇場工作者透過各種活動設計,引導社區成員在劇場中探索自己,進而「說出自己的故事」,跟他人分享。

不同於台灣社區劇場工作者的單打獨鬥,韓國民眾劇場受到七○年代的民族運動、民主抗爭和反美思潮等影響,有其歷史淵源,早已自成一套運作系統。他們幾乎不靠政府的定期補助,每團核心成員從兩~十幾人不等,編制不大,卻幾乎都是全職演員,靠著參加各地的民俗/民眾劇場藝術節,以及教授傳統樂舞自力更生。相較於台灣,韓國的民眾劇場比較像是一個個小型專業表演團體,他們走進農村或偏僻鄉鎮,大量運用傳統鼓樂、假面舞,結合時事,編出一齣齣小品和當地觀眾分享同樂。由於表演形式親近可親,觀眾毫無隔閡,演員與觀眾共舞同歡的景象隨處可見。靖雯感受最深的就是,韓國民眾劇場因融入了親切的傳統樂舞,「只要有人起頭,其他人就自然而然地呼應、加入,最後全場達到沸騰,所有人進入既屬於自己、也屬於集體的暈眩共鳴。」

回想靖雯模擬韓國假面舞時,微微搖擺起舞的那份陶醉,我突然瞭解,那正是她在現場的悸動。

走過這趟韓國流浪之旅,靖雯體認到,由於文化體質不同,水平移植韓國的經驗不見得適用於台灣,但韓國民眾劇場從傳統取材,和觀眾互動密切這兩大特點,仍令靖雯念念不忘。不過,靖雯最大的收穫並不是從他國取經,反而是透過文化差異的刺激,更加確認台灣社區劇場的獨特性,並找到在家鄉台南奮鬥的勇氣。

經過反思,靖雯認為,韓國民眾劇場的專業性固然令人稱道,但台灣的社區劇場重視與民眾互動、對話的工作方式,以社區居民作為主角,人人有機會「說自己的故事」這項優點,也是專業劇場所無法取代的,也因此,她更加珍惜在社區耕耘的機會。未來,靖雯除了在家鄉台南繼續投身社區劇場外,也計畫跟其他社區劇場工作者籌組「台灣劇場聯盟」(暫名),希望能串連更多有志「以劇場作為社會參與媒介」的工作者一同努力,繼續在劇場中看到更多「人的改變」。

 

靖雯的部落格:http://chunwung1.pixnet.net/blog

◎台灣劇場聯盟的籌備網址:http://blog.yam.com/tdta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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