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2-22 中國時報

文/郭力昕

在數位媒體似乎要吞噬傳統印刷媒體的時代,在印刷媒體幾乎被吃喝玩樂等各類消費資訊席捲的今日,書市裡安靜地出現一份紀實攝影刊物《CAN影像誌》,令人驚喜。

這份來自香港的圖文報導的刊物,同時在香港、北京和台北出版,內容各不相同,但其核心關切則一致。在唐山出版社協助的台灣版試刊號裡,創刊詞的標題「從看到CAN,一本行動的影像讀物」,清楚標誌了該刊出版的核心理念:攝影不止提供純粹的旁觀功能,而應該走向行動,「讓攝影的創作者和接受者都能夠坐言起行,讓攝影這一日益從現實抽離的『藝術』回到現實的生存圖景中去,發揮它的入世功能」。

這本攝影刊物的主編,是年輕的香港詩人廖偉棠。他曾分別獲得中國時報與聯合報文學獎之新詩類首獎,在其才情橫溢的詩作裡,早已明確呈現他對香港歷史與社會、兩岸現實情境與國際政治的深刻關切。他的文字創作格局與視野,和當前兩岸三地諸多耽溺於個人情緒的年輕文藝工作者,對照之下,尤顯珍貴。

這樣的視野與熱情,移至一份紀實攝影刊物,會有如此之核心價值是很自然的;三十幾歲的詩人而有這樣不計艱難的決心與行動力,則更令人敬佩。試刊號的專題是「非常教育」,報導了中國幾個藏族偏遠地區民辦學校的教育者,攝影誠懇動人,文字準確練達不濫情,版面設計尤其大方活潑、賞心悅目。

台灣曾經有過一份具有類似關切的報導攝影月刊,叫做《人間雜誌》,由備受華文社會尊敬的左翼小說家陳映真創辦。這份紀實攝影刊物於一九八五年底創刊,辦了四十七期。該雜誌高舉左翼觀點的人道關懷影像見證路線,對工農階級與底層社會持續發聲,得到華文世界讀者的道德肯定和推崇。可備受推崇的刊物,卻無法維繫超過四年,除了經營上的各種內外因素,我認為日趨僵硬與教條的攝影/文字語言,也是一個主因。

英國文化學者霍爾(Stuart Hall)在八○年代初一篇討論紀實攝影的訪談裡就指出,左翼影像工作者缺乏有效的影像語言,是一個必須正視的問題。今日前仆後繼的廖偉棠,在勇氣與決心可佩的出版行動裡,如何思考這個問題,值得關注並給予鼓勵。

近年在西方的知識界,重新討論紀實攝影介入政治社會的能動性。例如,以色列著名學者Ariella Azoulay,在她去年出版的《攝影的公民契約》(The Civil Contract of Photography)裡,即重新檢視攝影如何為政治創造可能,並且讓讀者在一個攝影資訊氾濫的時代裡,再度成為具有介入社會意願的公民,而非影像消費者。見證性的紀實影像,在傳遞政治話語時的侷限性,早有許多論述;但是,攝影見證性的急迫意義、說服力與心理效果,卻也還有許多值得辯論與探索的空間。

《CAN影像誌》的出現,揭示了一個新世代的影像與文字團隊,對於紀實攝影介入社會與政治的探索意願與行動意志,值得台灣的新世代起而效尤。(作者為影像評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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